[蔑衡] 烟花散盡 (1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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※章之一
意外相識他的那年，丹衡十八歲。
那一日原與平常無異，護印師所在的聖地長年天氣涼爽，鮮少降雨，大部分的日子都能見湛藍的天空；丹衡在繼承單氏當家一職之後，每周頭一日會固定隻身前來聖地邊界。
窮暮之戰結束時，東離各國協議，騰出東北一帶，劃為護印師的聖地，守護著封印魔械的鍛劍祠；聖地足有一個國家那般大，地界內再以各個護印師家族作區分，所有的魔械中，又以丹氏一族護印的天刑劍最為出名，據說是魔械裡最為強大的武器。
丹衡的父母早亡，他十四歲時便接管了丹家；因著天刑劍的緣故，丹家不論在護印師的家族體系裡，抑或在東離各國中都很受注目，從繼位以來，他便能感受到來自各方的壓力。持著當家身分的時候，凡事都需謹言慎行，唯有一人獨自溜出來時，丹衡才能稍感放鬆喘息。
丹氏一族位於聖地的西南邊，聖地的邊緣是懸崖與其下的溪流，站在溪流邊便能望見彼岸景色－－是片一望無際的樹林；因身為護印師的緣故，丹衡並沒有離開過聖地，每次來到溪邊，他都會遠望對岸的風景，想著地界外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模樣。
那天丹衡剛來到溪邊就察覺周圍有異狀，聖地因管制嚴格少有訪客通行，居住其上的護印師家族人數也不多，故此聖地那許多地方其實都長年無人走動，尤其是邊界一帶，畢竟人人都害怕不小心擅離了聖地會觸犯規條，丹衡前來溪邊這麼多次，也不曾見過其他人的蹤跡。
但他卻發現溪邊的草叢呈現相當不自然的壓痕，走近一看，便能看到草尖上還沾著些微血跡。
丹衡將手放上腰側的短劍，小心翼翼的順著草亂的方向尋去，沒走多遠，他便在大石後發現一個昏迷的男人，目測約二十多歲，與自己年齡相差不大，一頭漆黑無比的黑長髮散落肩上，與那人無血色蒼白的皮膚呈現極大的對比；見對方唇邊有血跡，丹衡立刻挨近了些，用手探了男子的鼻息與脈搏。
雖然紊亂，但脈搏還不致太過微弱；丹衡在發現男子是能救的活的那刻便又心生猶豫，因不過幾個時辰便要日落，夜霜露重，野獸也會紛紛出來活動，要是放著不管，男子估計是難以撐過今晚，以他自己的內功，若是能幫對方找一處安歇地，用內力調和，男子必能存活。
但按著規矩，聖地不容許任何來路不明的人士，丹衡應該要將此事通報長老們，而通報的後果他再清楚不過，丹家向來對外界的事敬而遠之，到時候長老們肯定是商議將此人扔出聖地之外，也不知道這位男子的命能不能捱過這樣的折騰。
一條人命在丹衡心中反覆惦量。身為當家，他很清楚護印師規矩的嚴苛，他一直以來也不是個會壞規矩的人，但他更不是一個見死不救的人；經過一番內心掙扎後，丹衡橫下心四處張望了一會，找到不遠處有個石洞，他便抓住那人的臂膀，小心的把男子慢慢拖到石洞內安置。
丹衡先讓男子盤坐，運了內功替他療傷，當他拍下第一掌時，對方猛然的咳出黑血，丹衡伸出了左手沾了些，湊到鼻前一聞後發現男子不只身受內傷，還中了毒。
既然決定要救人，自然是要盡力救活，丹衡一見眼前這狀況，趕緊先替對方整理了內息，接著立刻掏出自己腰間的小刀，在手掌上劃了一個口子。為了體內的魔械，護印師自出生起，吃喝用藥皆需格外調養，大部分的護印師都會被養成百毒不侵的體質，丹衡自然也不例外。
他雖不確定自己的血是否能幫別人解毒，但眼下暫時也沒有更好的方法。丹衡讓男子躺下，把手湊到他嘴邊，小心翼翼的將自己的血餵了進去，不安的守了半個時辰後，丹衡再次運氣探測對方的內息，發現竟已安定下來，看來他的血真有解毒的功用。
稍微放心後丹衡便找了些乾草，將石洞簡易的布置一番，以防男子夜時受凍，將周圍安置妥當後，他才趕緊回到自己的寢居。
因為意外遇上受傷男子之故，那日丹衡自然是回的遲了，他自己心虛的很，但族內的長老們似乎無人察覺，僅有妹妹丹翡童言童語的問了兩句，他見此壯膽子便稍大了些，一連幾日丹衡都溜出去邊界看望那男子，結果竟皆無人質問起，丹衡這才發覺長老們對自己的管制力並不如他想像中那般大。
男子昏迷了兩日，第三日下午丹衡抵達溪邊時，他已經醒了過來，但元氣未復，一人盤坐在原處運功療傷，丹衡見狀並無前去打擾，僅是在旁找了樹蔭處，靜靜的候著。
男子目測與自己年齡相去不遠，他面容姣好，有著極其烏黑的長髮及睫毛，當他在運行內力時，會有淡紫色的煙氣圍繞在周圍，有股說不上來的妖豔感；丹衡看著那人漆黑的長髮，想起小時候曾聽父親說過：外面的世界有很多國家、有不同的種族，而不同種族之間膚色、瞳色與髮色皆有差異。
聽說有個名為『閃』的部落，有著異常漆黑的毛髮及白皙的皮膚，古冊上記載，閃族人的頭髮在月色下會如同星河一般，透著些微的亮光，相當奪目，但不知為何，如今閃族人近乎滅絕，在東離境內鮮少能見其蹤跡。
不知道眼前的人是否就是傳說中的閃族人。丹衡想著想著就出了神，他沒有去過外邊的世界，這些傳說都是父親還在世的時候說予他的；父親在與母親成親前是鍛劍祠的御史－－是聖地中少數能外出的人。
「……是你救了我嗎？」
一個低沉的聲音拉回了丹衡的思緒，他看向男子，此時他身邊已沒了淡紫色的煙霧，男子抬起頭正望著自己，丹衡點點頭當作回答。
「……謝謝。」
不知是否為錯覺，丹衡覺得對方道謝的口吻裡帶著一絲疑問。
「不謝，我本就不是見死不救之人。」
丹衡見男子似乎對自己並無太大防備，便走到他身邊，才剛坐下就聽到對方接著追問了句：「此處是何方？我怎麼會在這裡？」他有些詫異對方的不懂禮節，但卻沒有厭惡感。
丹衡看著男子，原本張口要答，但話到嘴邊他卻有點猶豫，畢竟自己是破例留人，要是讓男子知道這裡就是聖地，不知是否會帶來不好的影響；見丹衡欲言又止，男子似乎有些不耐煩的皺起眉，下一秒便自己站起身。
見此狀，丹衡趕緊伸手拉住對方，慌亂之中抓住了對方的手，那雙手上有著厚厚的劍繭，但卻異常冰涼。丹衡心裡一驚，問道：「你要去哪？」
「你不說這裡是哪，我自己去看便是。」
「不可以。」
丹衡使了勁，把人拉了回來，男子內傷並未痊癒，抵不住他的力道，便又回到原處；丹衡這才發現自己正處於一個騎虎難下的境地，幾番思量後，他不得已還是向對方坦承。
「我可以告訴你這是哪裡，但為了你自己的性命著想，千萬別輕舉妄動。」
男子露出了不可置否的神情，丹衡一時忘記放開對方的手，他直直盯著男子，希望藉著自己的眼神，透露出些許嚴肅的氣息。
「……這裡是護印師的聖地，是一般人不可進入的地界，是我破例偷偷收留了你。」
丹衡緊張地咬了自己的下唇，因此漏看男子眼裡閃過一瞬詭異的光芒，吐了一口氣後，他略為緊張地反問道：「那你呢？你又是誰？」
tbc_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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