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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靖蘇] 大梁秘聞。放手

※※※

 

同月末,梁王微服離京,以王督領為首的若干大臣趁禁軍換防時進入了皇宮,據傳並未發生衝突便帶離皇后及皇長子,爾後並將之軟禁於近郊的夏季行宮。

 

因軟禁皇后的過程太過順利,多有臆測此舉乃皇后與朝臣串通,為了遏止梁王承認庭生為皇嗣血脈。故此不少較為保守的朝臣心也都偏向皇后,反而皇后母家柳氏一族族長,中書令柳澄對此事似乎毫不關心,也不見緊張之色,此態便更讓眾人起疑。

 

※※※

 

 

林殊其實有個庶母,但她出身低下、為人低調,因此鮮少人知曉,小時候林殊總叫她『姨娘』。

而晉陽長公主左眉尾端有個細小疤痕,如不湊近仔細瞧並不會察覺;林殊還是孩童時,常趁著母親端坐時趴到她背上,因此才發現那道小疤,但每次詢問,晉陽長公主都是顧左右而言他,直到年紀漸長,他才知道這道小疤和姨娘有關。

林燮出身於武門世家,出身顯貴,與其他大戶人家無異,一過了束髮之齡,家裡便替他納了一小妾,這小妾便是林殊口中的姨娘,這小妾是林家奶娘的女兒,生的端正標緻,從小也在林府做工,長輩見她規矩且討喜,便安排她嫁予林燮為小妾。

長輩們是出於好心,對於一個出身僕役身分的女孩,能嫁進林家,即便為妾都是莫大的光榮;當時女孩的家人也是萬分感謝。當年女孩出嫁時僅十四歲,林燮為人正直,多年過去也都對小妾很好,兩人相敬如賓。

林燮淡泊色相,除了這位小妾,爾後也沒再添其他側室,隨著年齡漸長,家裡長輩也就管不住他;好幾年後,蕭選登基當上了皇帝,局勢安穩,林燮才終得以將心儀之人晉陽長公主迎娶回家。

林燮與晉陽長公主兩人宛如神仙眷侶,極為恩愛,大婚後不出一年,晉陽長公主便懷孕,十個月後產下一子,便是林殊。

 

七歲以前,林殊從不知道自己還有個庶母,畢竟逢年過節,應是家人團圓的家宴,他也從未見父親有任何側室出席。直到有一次他獨自在林府內探險,無意間闖入姨母所住的院落。

隨著年齡增長,林殊手腳便越發俐落起來,身旁的隨從也就越來越難以控制他的行蹤;大概從七歲起,他便可輕鬆甩開府裡的隨從,在林府內隨處探險;林家為大梁開國功臣,當年受到開國先皇格外冊封,因此林府的大小堪比侯爺府,且因為年代久遠,經過不少翻修新建,使得府邸中舊新院錯落、帶有許多院中院。

林殊有一回翻到一處小院,院中並無多餘的花草及擺設,打理得相當乾淨整齊,一看便知有人住於此,他好奇的走到廊下,想探頭進屋內,看是誰住在這。

「誰?」

林殊努力地墊高自己的腳尖,想從窗戶往內看,但因身高不足,攀了半天頭也無法探於窗台之上;正當他還在與窗台奮鬥時,屋內傳出了女人的聲音,不出多久,便有一女子從屋內走了出來。

林殊雙手還高舉抓著窗台,他一臉被抓包的表情,看向小院的主人--是個中年女子,穿著樸素;見她面色和善,林殊也就放下了心。

「我是林殊。」

他收回原抓著窗台的手,忍不住雙手互握著搓揉了一下。

「林殊……」

女子喃喃念著他的名字,接著走到他身邊蹲了下來。

「你就是小殊嗎?」

「嗯!」

林殊見對方說出自己的小名,一下便覺得親近起來,笑著點了點頭,女子見狀後也溫柔的笑了,林殊見她的笑容後,更覺得這位女子不是壞人。

「都長這麼大了啊……你就、叫我姨娘吧。」

女子伸出手摸了摸林殊的頭髮,林殊聽到她的話後,開心的點點頭。

「姨娘,你住在這裡嗎?」

「嗯。」

「那為什麼我以前都沒有看過你?」

林殊從小腦筋就動得快,七歲的他又童言無忌,想到什麼便直接脫口而出,沒料想到此話一出,姨娘卻微微皺起眉,沒有回答他的問題;林殊見狀,還以為對方沒聽清楚自己的問題,睜大了他那雙大眼,湊到姨娘面前,朝對方眨了好幾下。

「……因為姨娘不能出去。」

「為什麼不能出去?外面老好玩了,一直待在這裡多悶啊。」

林殊見女子抿了抿唇。

「……因為姨娘做錯過事,所以你可千萬別跟人說。」

「做錯事?做錯事就不能出門嗎?」

因為好奇,林殊就更往對方身邊湊去,女子似乎察覺他是個好奇的孩子,這問題一個接一個,好似永遠回答不完,她便淺淺一笑,這次並沒有再正面回答林殊的問題。

「小殊能夠出去,那你有空就來跟姨娘講講外面的事好嗎?」

「好啊!」

林殊馬上開心的點點頭,他本來就是多話的孩子,除了到處去玩之外,他最喜歡的便是能有個人安靜且投入的聽自己講話。

那日之後,林殊偶而想到,便會來小院找姨娘,姨娘那裡茶水點心都很普通,沒什麼好吃的,但姨娘總是會很投入的聽他說話,從來不會打斷、也不會嫌棄他的煩惱很小,有時候還會認真的回問幾個問題,所以林殊最喜歡找她說話。

 

而那晚衝突發生的情景,到現在都還是歷歷在目。

有天傍晚用過晚膳後,林殊盤算著沒什麼事,自己也好幾周沒去姨娘那串門子,便興沖沖的要過去,離開自己住的別屋時,來收拾他屋子的侍女隨口問他要去哪,因那日並非翹掉功課溜去玩,林殊自然也就誠實的回答了句「去找姨娘。」隨後便跑了出去。

到了姨娘的小院沒多久,正當林殊講到前幾天自己和蕭景琰跑去御膳房,偷了幾塊糕餅的事時,晉陽長公主便衝進了小院。林殊發現母親來了,招呼都還沒來的及說出口,便見母親一個箭步衝上來,把他往身後跩。

「我或許有負於你,但千萬不要傷害我兒子。」

林殊還沒緩過神來,便聽到母親這樣說道,語氣是少見的激動。林殊想從母親身後探頭出來,但隨後趕到的侍女已抱住了他,準備要帶他離開小院,在混亂之間,林殊還是看到姨娘的表情,她微張著嘴,神情是說不上來的哀傷。

他先被帶回到母親的寢屋,等了不到半個時辰,晉陽長公主便回來了,林殊滿腹疑問,見到母親回來立刻就湊上前。

「母、」

「你先去睡吧。」

他話還沒說完,晉陽長公主便打斷他的話頭,林殊見母親的模樣很反常,便也噤聲,道了晚後便離去。當晚林殊翻來覆去都睡不著,總覺得心理堵得慌,之後好幾次他都想再回小院看看姨娘,但每想起那日母親衝進來的場面,他又覺得對姨娘很過意不去,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,便也就好一陣子沒去。

這事曾經困擾過他一陣子,有一回林殊忍不住告訴蕭景琰時,恰巧被靜嬪聽見,靜嬪當時嘆了口氣,伸手拍了拍他的頭頂,淡淡說了句「長公主殿下無錯,你的姨娘也不是壞人,這世上總有些事沒有對錯。」

林殊當時尚幼,並沒有滲透靜嬪話中的意思,但聽見姨娘不是壞人後,心也安了下來,雖然次數減少,但如若有空,他有時還是會繞去小院看看姨娘。

直到他年紀稍長後,他才知曉姨娘原來是父親的側室,因著她伺候父親多年,當年父親晉升為赤焰軍統帥時,按例也將姨娘再提了一個位份,但仍舊是側室,一年後父親娶了母親晉陽長公主。

晉陽長公主與姨娘之間的衝突在林府內其實多有傳言,但大多是穿鑿附會,並不可信,林殊長大後向下人們打聽過各種版本,對當年的事情才有了大概的了解。母親跟姨娘都是性格溫和之人,本不會起激烈的衝突,但母親身邊當時有個小丫環,有些仗勢欺人、橫行霸道,憑著自己主子是長公主,便對身為側室的姨娘多有欺侮。

確切是如何欺侮已不可考,但姨娘本是平民出生,毫無娘家依靠,不難想像受到委屈後有多孤立無援,大概是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,姨娘不知從哪弄來了迷藥,下在那個丫環的吃食裡,原是要讓她在長公主面前出醜,沒想到那日陰錯陽差,長公主誤食了迷藥,在走路時因此神智不清拐到了腳,眉尾撞到了一旁的花台,留下了一道小疤。

姨娘以平民出生的側室之身,傷害了正室的晉陽長公主,自然是要受罰;事後回想起來,林殊覺得母親或許當年也有些過度反應,這件事說大可以很大,說小也能夠嗑幾個頭了事;但當時林家卻決定懲罰姨娘長年禁足,自此,姨娘便像從林府消失一般,是父親仍顧念長年的相伴之情,仍讓人好生照顧她一切吃住。

 

或許是心有一些愧疚,長公主之後對林殊往小院跑的事情,都假裝沒看見,但姨娘仍舊是只能住在小院裡,似乎困久了,也真的再也走不出去了。

姨娘很少說自己的事情,多半是聽林殊滔滔不絕地說話,但林殊記得姨娘說過自己小時候的事情,說她家就在金陵城外的一處田地旁,很窮苦、但很快樂,只要再往北邊走一段路便會看到小溪,小時候她總帶著弟妹去溪裡抓魚。

那條溪林殊也帶蕭景琰去找過,就是條小水溝而已,還沒有南門外林子裡那條河好玩,但姨娘在講這些話的神情,林殊卻印象很深。

 

 

※※※

 

甄平見梅長蘇從屋內走了出來,神色顯得有些疲累,便趕緊上前去攙扶。

「宗主,談得如何?」

「……」

梅長蘇遞給他一個淺淺的笑容,不知為何,甄平總覺得其中帶著些無力的味道。

「皇后那裡有消息了嗎?」

不等屬下再開口,梅長蘇便詢問了金陵的情況,甄平聞言後也只微微搖頭。在梅長蘇剛抵達尹州不久,他們便收到金陵來的信鴿,說保守派的大臣以王督領為首,已將皇后帶離禁軍的管轄。

皇后究竟是被挾持,還是因著保護幼子的緣故與保守派大臣連成一氣,梅長蘇一時也沒頭緒,原指望著言豫津能在事發之前發現端倪,未曾想到對方竟連言豫津一同帶離,這幾年再回金陵,梅長蘇已撤離當初大部分的眼線,因此現在他對事態的判斷已無法如同過往準確。

正當他想繼續詢問時,便見黎剛有些匆忙的朝他們跑了過來。

「發生什麼事了?」

甄平皺起眉頭。在甄平發現藍瑾跟她兒子被尹州知府藏匿此處後,不出一日,黎綱便攜著梅長蘇的手書前來,並調派了他們在江湖上仍有的勢力,按住知府、包圍了宅院,尹州離江左三州並不遠,甄平對他們此時行動的掌控度頗有信心,看著黎綱著急的神情,他實在想不到會是哪裡出了岔子。

「宗、宗主!」

「嗯?」

「陛、」

黎綱才剛發出聲音,梅長蘇就已見蕭景琰大步走進庭院,他身後的列戰英正小跑著要追上主子的步伐;他深吸了一口氣,表情倒還鎮定,但甄平卻已瞪大眼。梅長蘇有料到自己從金陵不告而別後,蕭景琰會追著出來,估計也是因蕭景琰離開了京城,保守派才會對皇后展開動作;但梅長蘇沒想到金陵出了那樣大騷亂的情況下,蕭景琰竟沒有折返,而是前來尹州。

「小殊。」

「……景琰。」

蕭景琰走到梅長蘇面前便停下腳步,兩人互望著對方,半晌無話。

「藍瑾和譽王兄的遺腹子便在裡面嗎?」

梅長蘇一聽這話不禁勾起眉毛,看來蕭景琰已對事情了解的差不多,不論是否為藺晨告知,抑或是蕭景琰自己判斷,梅長蘇明白事到如今,再瞞也無意義。

「嗯。」

「狀態如何?」

「……有些激動。」

蕭景琰見梅長蘇垂下眼,他伸出手握住對方的手。

「小殊,我們出去走走。」

「……嗯。」

他無奈地應了聲後,便舉手示意甄平別再攙扶自己,黎綱與甄平見狀後,只能呆站在原處,目送蕭景琰攜著梅長蘇往外院去。

兩人在院中的竹林間繞了好一陣才停下腳步,正當梅長蘇還在想蕭景琰會問這事是如何發展至今的,出乎意料的是蕭景琰突然拉起他的雙手,很慎重的正面望著他,一雙明亮的大眼直直看著自己。

「小殊,是我對不起你。」

這句話並不在他的預想範圍之內,所以第一時間梅長蘇也愣住了。

「我之前並沒有想過春獵會讓你觸景傷情,這是我的魯莽,非常抱歉。」

梅長蘇聞言後微微一震。

蔡荃被禁足的那段時間,梅長蘇跟蕭景琰才因皇嗣認可的事情起過衝突,梅長蘇明白蕭景琰是想在他身上尋求建議,畢竟他是這世上極少數知道庭生身世的人;兒時,祁王蕭景禹之於他們是如兄如父,總是多方照顧、提攜,如今景禹哥哥已不在人世,他們自然希望能代替景禹哥哥,盡心竭力將庭生撫養成人。

可是梅長蘇存著自己的心病,脫去了當年謀士蘇哲的影子後,他找不到自己立足於國政間的角色,因此他不知如何與蕭景琰開口談庭生的事情,加上梅長蘇是信任蕭景琰的,相信他能夠好好照顧那個孩子。

殊不知他冷漠的態度當時激怒了蕭景琰,兩人好一陣子沒有聯繫,但卻在春獵前一晚,列戰英前來蘇宅,表示陛下想帶蘇先生前去春獵,其實梅長蘇如硬要拒絕,列戰英也不可能把他抬出蘇宅,只是梅長蘇那天生的倔脾氣一下子便也上來,他頓時很想看看蕭景琰究竟是在鬧什麼把戲。

隨著隊伍出發的那天,梅長蘇捎了封手書予蕭景琰,不得不承認他也有些在氣頭上,語帶些戲謔,問蕭景琰是用什麼名義帶他去春獵,殊不知蕭景琰回信告訴他,自己這次出來是保密的,除了他身邊的親信並無人知道,信上最後一句話還好似嘲諷他般,寫道『藏匿不本就是你的意思嗎』。

梅長蘇讀完信心便涼了,蕭景琰當時並沒有想到春獵是梅長蘇最不願來的地方之一,九安山的獵場乘載著太多他們兒時的回憶,而真正觸景傷情的,是梅長蘇再也無法如當年那樣騎著烈馬,拿著他的朱紅色大弓,馳騁在林間;物是人非,春獵的景象總能刺痛他內心最自卑的一環。

蕭景琰想到藺晨那看似無心的一句話,「長蘇執著的,是你們無法再回到的過去。」他才發覺是自己忽略了,他只是想著要和小殊在一起,不願兩人再相隔兩地,是他也太執著,而疏忽的梅長蘇的感受。

 

蕭景琰握著梅長蘇的手,天氣已轉暖,但他的手依舊寒的發涼,確實是完全沒了林殊當年的影子;林殊從小就是個小暖爐,雪天也不見他加過大衣,夏季時分,即便是他也不願和林殊湊一塊睡,燥熱的總讓人想發脾氣。

想著想著,蕭景琰不禁一陣心酸,他是放寬心接受梅長蘇就是林殊了,但梅長蘇自己能接受嗎?當年那個驕傲耀眼的少年,他能真心接受自己變成這副模樣嗎?以前他是最懂林殊的,他怎麼從來就沒想過,林殊的自尊心可是一等一的強烈,如今這般文弱不堪的身軀,之於他,死了可能都比活著好。

蕭景琰把對方的手捧到唇邊,嘗試呼暖梅長蘇的雙掌。

「……對不起,我只是、太想把你留在身邊。」

梅長蘇一聽蕭景琰的話,竟忍不住紅了眼眶,他也不知道為什麼,突然湧上一股很想哭的衝動,這麼多年了,他走過死亡的幽谷、親人的背叛、碎骨的疼痛,行過許多陰謀詭詐,經歷過許多令人心碎的時刻,他早以為自己的淚近乎淌乾,但此時此刻,他卻說不上原因,突然很想哭。

你太想留我在身邊,而我何嘗不是想留在你身邊。只是,這真的是我們最好的結局嗎?

梅長蘇垂下眼,他的睫毛煽動了幾下,輕嘆了一聲後道。

「皇后娘娘的狀況可安好?」

蕭景琰沉默半晌後,開口誠實的答道。

「我也不知金陵確切的情況為何。」

梅長蘇抽回自己的手,相當輕的嘆了口氣。

「柳皇后……討厭你嗎?」

原先是想問皇后是否恨自己,但轉念一想,梅長蘇還不敢確定皇后知道自己的存在,也覺得談恨未免過於矯情,便改口。

「可能吧,我不是個好夫君、」

蕭景琰是心直口快之人,順著梅長蘇的問題,他原沒想太多,但話說到一半,抬起頭看見梅長蘇的表情,他才發覺不對。

「小、小殊,你怎麼了?」

梅長蘇感覺有些難控制自己的表情,只好把視線移到別處,嘗試別太往深處想。

他確實是疲倦了,乘載著這麼多人的命在自己身上。赤焰冤案之後他背著七萬忠魂的清白而活,而在平反此案的過程中,為了達成目的,他又將更多人的一生拉進來當踏腳石,這些人當中,有自願的、也有毫不知情的,有罪有應得的惡人、更有被家人牽連的善良人。

不論是因他舉薦而晉升尚書的沈追、蔡荃,因參與赤焰案平反而入仕的言豫津,因他而明白自己曲折身世的蕭景睿,抑或是因他看中柳家勢力而安排嫁給蕭景琰的柳澄孫女,這些人都曾因他的一個決定,改變了整個人生。

蕭景琰更是為了平反赤焰冤案,登基當了皇帝,必須扛起大梁的家國存亡,再也做不回當年那個單純瀟灑的男孩。

這些人無形中都成了梅長蘇心上的負擔,他只要活著,沒有一天無法不去掛念,梅長蘇甚至希望能盡力維護這些人的和平,而為了他們的安穩,他又不得不打破自己的原則,插手了朝廷事務,做回了那個他不願意做的幕後謀士。

讓自己苦笑出聲後,梅長蘇才覺得稍微舒坦。

「我其實、感覺自己滿對不起皇后娘娘的。」

「小殊、」

梅長蘇舉起手阻止蕭景琰說話。

「當初先皇會選中柳家的姑娘做太子妃並不是偶然,是我看中尚書令大人的朝中勢力跟隱藏的相當深沉的立場,靜姨是明眼人,一眼就能明白我的布局,在先皇跟前說了幾句,柳皇后才會雀屏中選。」

柳澄在當年是侍奉兩朝的老臣,位居高位,朝中勢力自然是不容小覷,他向來表現滑溜並無依附任何黨派,即使當年的太子跟譽王鬥的那般激烈,也是誰都拉攏不了他,更是誰也不敢動他。

但赤焰冤案沉寂的十三年中,柳澄曾經有一回路經北境,悄悄派了下人在梅嶺山腳下灑酒擺花,因江左盟在梅嶺設有聯絡點,此事梅長蘇才能得知,他雖不知柳澄是否曾與父親或是祈王有交情,但此舉可窺探其情意,想必柳澄即便與他們無深交,心中也至少是相信赤焰一案確實冤枉。

安排蕭景琰冊封太子時迎娶柳曦,算是替蕭景琰立下不可撼動的繼承根基,而果不其然,在陳情先皇重審赤焰一案時,柳澄也是率先跳出來請求皇上的大臣。

「她們的人生也是人生,算的上是我讓柳曦嫁給你,但最後讓她……竟也是我;我常常想,活下來真的好嗎?」

他見過太多無法決定自己歸處的女子,她們許多都善良,心中也懷抱著愛戀,但命運的決定權往往都不在自己手中,不論是當年自己的姨娘、蕭景琰的母親靜姨、又或是蒞陽長公主,他明知她們的孤苦,自己卻又在不知不覺中成了加害者。太多梅長蘇說著說著竟然微笑起來,他低下頭整了整自己的袖子。

蕭景琰走到他身邊,出乎梅長蘇意料的,對方抓住他的手臂,開口道。

「小殊,你這自負的性子倒是完全沒變。」

聽出蕭景琰口中的無奈與諷刺,梅長蘇皺著眉抬起頭,意外的確看見蕭景琰堅定的眼神。

「你就是這麼自負,才會什麼事情都往自己肩上攬,什麼事情都要歸咎自己、都要自己解決。」

「你這什麼意、」

「我跟柳曦的關係不是你想的那樣,也……不是外面所傳的那樣。」

「你到底在說什麼?」

梅長蘇疑惑的揪起眉,難得也有他被蕭景琰搞得完全沒有頭緒的時候。蕭景琰見狀,咋了咋舌後似乎下定決心,他把嘴湊到梅長蘇耳邊,輕聲說了幾句話。

「什麼?!」

聽完他的話後,梅長蘇少見的睜大眼,詫異的回望蕭景琰。

「……這是幾年前的事?」

「大概是兩年前,你回京一年左右。」

「我的天哪……」

梅長蘇下意識地用手指摀住自己的嘴,蕭景琰看起來倒是神情自若。

「柳曦看來溫順,實則常讓人出乎意料,所以金陵那裡的情況,很可能完全不是我們猜想的那樣。」

「………」

梅長蘇摀著嘴,不禁陷入沉思,蕭景琰見狀後卻突然將他攬入懷中。

「我相信人的命中自有定數,即使你曾經介入,我們卻還有自己的選擇,我是如此,柳曦如此,其他人也是。」

蕭景琰的懷抱很溫暖紮實,梅長蘇頓時也沒了言語,只能靜靜聽著他說下去。

「小殊你要學著放下,相信別人,相信我,相信我會平安的將此事解決。」

漸漸感覺懷中人的體溫也升高後,蕭景琰才緩緩鬆開懷抱,稍微拉開距離,兩人就這樣安靜地看著彼此,最後是蕭景琰先微微一笑,又說出了梅長蘇意料之外的話。

「我也要學著放下……金陵之後大概要亂一陣子,你就順便出去玩一趟吧,免得無故被牽連,也剛好放鬆心情,想好了、或許不再那麼後悔了,可以再回來。」

梅長蘇愣愣望著眼前的人,自從知道他是大難不死的林殊之後,蕭景琰從沒這樣灑脫的讓他離開自己的眼目。

「……萬一我想好了,不想回金陵呢。」

蕭景琰垂下眼簾,輕嘆道。

「……無妨,你也該要卸去掛慮,為自己選擇一次了。」

 

 

 

tbc_.


後記:

我真的忙到要吐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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